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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開荒第三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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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現在是個男的。

寧王疑似對自己有好感。

所以寧王喜歡男的。

楊久被自己的邏輯折服了, 呆呆楞楞地看著寧王。

趙禛安慰的觸摸很快離開,他背過手,掌心在身後合攏, 捏住的是片刻的溫柔繾綣。

有些東西, 悄然改變。

有些感情,從無至有。

有些人啊,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趙禛見楊久楞楞的, 眼神中透著自己不懂的古怪, 他問著,“怎麽了?”

修長雙眉微蹙,他想該不是嚇到了, 回去與舅母說, 讓舅母想想壓驚的法子。

楊久默默地收回下巴。

安靜地仰頭, 讓宋大夫給自己敷上清熱消腫的草藥,清新中略帶苦澀的味道沖著腦門,她盯著梁柱,沒有看出一朵花來。

腦子裏很亂。

一會兒想,自己自作多情了吧,矜貴如寧王怎麽會對自己有好感?

一會兒想,哈哈哈,自己好有魅力, 竟然迷倒了寧王!

偷偷看了眼寧王,視線飛快挪開, 楊久嘀咕難不成府中沒有姬妾,真的是寧王好男風?!

傻子似的一會兒皺眉嘆氣, 一會兒咧著嘴角, 看得趙禛挑眉, 楊久腦子裏的世界豐富多彩,他跟不上步伐。

“公子,藥敷好了。”宋大夫做完後躬身退了幾步,恭敬地站於一側。

楊久下意識開口,“謝謝。”

說完後嚇了一跳,嗓子比剛才還要沙啞,不僅如此,剛才是隱隱作痛,那現在是火辣辣的疼,說話時喉嚨裏像塞著一把搓條,鈍鈍地刮著聲帶。

楊久擡起手輕觸喉嚨,求助地看向寧王,自己不會徹底傷了聲帶吧?!

心思敏感的人生病時就會想太多,所以楊久從來不去B.D.看病,就怕沒什麽呢先把自己嚇死了。

趙禛面色微變,他是個情緒內斂、感情不外露的人,“宋葉,楊久的嗓子情況如何,幾日能康覆,康覆後是否如常?”

看看,他急了!

宋葉說:“公子的傷在頸部,我摸了喉骨,沒有明顯的受損。過個五六日,應該大概很有可能會康覆。”

他不敢把話說的太滿,沒法看到喉嚨內的情況,他行醫生涯中就遇到過傷了喉嚨自此聲音沙啞一生的。

想到楊公子的聲音日後有可能受損,宋葉背後的汗水就蹭蹭向下,小老頭面色發白。

趙禛不滿於這個答案,什麽叫做大概、什麽又是有可能,他沈聲說:“我要明確的答覆!”

“王爺。”宋葉不敢擦額頭的汗,任由冷汗凝成汗珠順著面頰落進胡子裏,他說:“公子的傷在內,我沒法準確判斷傷情,等外面的紅腫消退了後,應該就能夠有把握恢覆幾分,我一定全力醫治,不敢有絲毫馬虎。請公子放寬心,憂思過重不利於康覆。”

寧王的眉頭擰成“川”字,這麽說還是沒有完全的把握,“夠了,你……”

感受到衣袖被拽了拽,趙禛低頭看到楊久對著自己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呵斥了。

楊久溫婉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拍了拍胸口,嘴巴一張一合沒有發出聲音,但看口型是:自己會配合治療的,不要難為宋大夫。

看著如此乖巧的楊久,趙禛內疚,“讓你深陷危險,是我之責。”

楊久搖頭,嘴巴一張一合,盡量讓自己的口型清楚點:哪有,突發狀況,你也不想的。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趙禛幽潭似的眼中平靜無波,卻無端讓人害怕。

楊久還是搖頭,想著算了,李小旗沒了一條腿,那聲聲絕望的低語,成為家庭的負累應該是那個漢子最大的苦楚——還不如死了,還不如死在戰場上——言猶在耳,她還有什麽心思追究。

她嘴巴一張一合:沒有傷及性命,別追究了。

趙禛無聲的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沒有溫度。

侯在一側的宋葉把一切看在眼裏,雙腿發軟。

別看王爺克己守禮,清冷內斂,近兩三年行事低調,北境有些人是不是忘了,寧王是就藩之初就與韃子交戰的人,是大大小小數百戰役親率作戰的人……宋葉眼前發黑,是在自己的藥堂出的事,後果如何敢想!

又在藥堂裏坐了會兒,楊久覺得自己好多了就提出了離開。扶著椅子扶手準備站起來,就看到寧王要來抱自己,楊久向後縮了縮,之前是沒辦法,現在哪裏敢啊,連連擺手,她無聲地說:我自己可以。

她傷的是脖子,又不是腿,路可以自己走啦。

趙禛沈默地收回手。

楊久站起來,朝著宋大夫點點頭,示意自己走了哦。

宋大夫回了個虛弱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楊久納悶,疑惑地看向寧王:怎麽了?

趙禛搖頭,“無事,我們走吧。”

他淡淡地看了眼宋葉。

宋大夫心中一凜,王爺的眼神警告的意味太重,他立刻調整情緒,撐死了也不敢在楊久面前露出分毫。

楊久,“……”

小老頭兒笑得都快哭了。

“走吧。”趙禛虛扶著楊久向外走,楊久不疑有他,笑著和宋大夫擺擺手,跟著離開。

楊久和寧王前腳剛走,後腳藥堂內就湧入了一群人,他們未著鎧甲、腰無佩劍,穿著一式的墨青色圓領袍,打頭是巴魁,是常服打扮的王府近衛。巴魁進了藥堂後鷹隼一樣的眼睛在室內飛快地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宋大夫身上,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拱手說:“宋大夫勿怪,我等排查過後就離開,絕不打擾藥堂內的清凈。”

宋葉苦笑,他說:“巴統領奉命行事,小老兒不敢怪罪,但凡需要小老兒配合的,巴統領盡快吩咐。”

“吩咐不敢。”巴魁嘴上說的客氣,擺手示意自己的人進藥堂的舉動可一點也不客氣。

前有邊防布置洩露,讓韃子一路打到幽州,殺了幽州守備。

後有人心浮動,楊公子遭受劫持。

兩者是否有幹連,有什麽手在裏面攪渾水,都需要調查。

巴魁冷漠地看著近衛把一個個人出去,他低聲說:“別吵著其他人。”

手下人會意,上前就卸了被拖出去的人的下巴,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什麽樣的人帶什麽樣的兵,誠不欺我。

藥堂上上下下、裏裏外外被翻了個遍,巴魁走時對宋軍醫說:“宋大夫,王爺說您縫合與截肢之術還欠火候,需多加練習。”

宋軍醫心中打突,眼神卻慢慢熱烈了起來。

巴魁低低地笑著,“有需要,巴某會來找大夫的,接下來怕是要多多打擾了。”

王爺能有此叮囑,證明自己依然被信任,宋葉的心放下了大半,他漂泊半生好不容易來了北境安置,已經不想下半輩子有什麽波折。

“巴統領有需,盡快吩咐,小老兒隨叫隨到。”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楊久受傷消息傳出去,就有不少人來看望,那些將領的家眷提著東西來都被擋在了外頭,東西被留下了,是一份心意,楊久讓小甲記下,日後還上,沒成想自己穿越了這麽快就有了人情往來。蔡娘子和沈大姑娘沒有被攔在門口,她們二人略坐坐就走了,走時蔡娘子在楊久枕頭下面放了什麽。

楊久看過去,很疑惑。

蔡娘子豎起一根指頭放在嘴邊,神秘的噓了下,“別害怕,給你壓驚的,過幾日讓小甲小乙扔了便是。”

“哦哦。”楊久郁悶,下意識張口,發出來的聲音暗啞得和用砂輪磨過一樣。

蔡娘子愛憐地摸摸楊久的頭,“好好休息,別說話了,這幾日覺得悶我就讓沈琦白日來陪陪你。”

楊久點點頭,很感激她們的關心。

沈琦握著楊久的手柔柔地笑著說:“我明兒來找你練字呀,正好趁此機會偷閑幾天。”

楊久僵住,練字是偷閑嗎?

“別練字,傷神。”蔡娘子笑著說:“我們走了,你早點睡。”

楊久點點頭,她要起身送送,但被蔡娘子按住,只能夠目送她們離開。房門緩緩合上,她的目光落在了枕頭那兒,最後還是翻開來拿出了蔡娘子放的紅紙包,打開後發現是兩根須須一樣的東西,還泛著潮濕。

小乙好奇,“這是什麽呀?”

小甲搖頭,“不認識。”

楊久知道是什麽,她把紙包合上又塞回了枕頭下面,說出來嚇人的東西,是蛇信,壓驚辟邪用的,她小時候受到驚嚇,外婆就請人弄到了塞在了她的枕頭下,抱著她睡了好幾日,慢慢她晚上就不會無緣無故地哭了……以為那些記憶很久遠,觸景生情,卻宛若昨天,外婆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她笑著看向了窗外,現在是冬季,蛇都在冬眠,弄到肯定不容易。

不知道是誰做的。

楊久想。

是趙禛啊。

從舅母那兒聽說此物壓驚辟邪,他二話沒說就帶著人出去,回來時陳松延手上提著兩條長蟲。他沒有親自給楊久送去,而是婉轉地托舅母去送,想借由舅母的手安慰楊久。

王府議事的地方,幾位將軍圍著屋中央的火爐嘖嘖稱奇,不時伸手去感受爐子散發出來熱量。按照楊久的設想,鐵匠做出了取暖的爐子,下面是底座便於空氣的流動,中間燃火,上部有煙囪將煙霧送到屋外。炭塊燃燒,火被馴服,在爐膛內不斷釋放著光和熱。爐子整體呈圓柱狀,上面有擋板,擋板上有三個圓孔,孔上有蓋,推開蓋子,火焰就小小的探出了頭,把水壺或者其它放上去,就隨時隨地就有溫熱的東西吃了。

“這個東西不錯,感覺整個屋子都熱起來了。”焦證德眼睛滴溜溜轉,已經想著怎麽磨王爺,怎麽著也要給自己的二營弄上幾個吧。

孟隨文雅地笑問:“這也是楊公子的註意?”

“那是自然。”沈千戶與有榮焉,果然是自己看重的人。

焦孟二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看把咱沈千戶得意的,好似當初時時提防的楊久的不是他一樣。

爐子上的水開了,蒸汽裊裊,迷蒙了幾人的眼,孟隨提了水壺給眾人續上熱水,茶碗裏放了蜜姜,吃了驅寒暖身。打開茶碗,吹著茶面,孟隨又問,“查的怎麽樣了?”

“巴魁正在查呢。”沈千戶嚼著姜,說話間露出自己一口白牙,“我們最後聽聽結果就好,近衛查的事兒,老孟少打聽。”

“提防我?把我想成啥了,大家這麽多年風裏來雨裏去,我孟隨要是有二心死無全屍。”孟隨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餵餵餵,好好說話呢,別那麽認真。”沈千戶看孟隨不是開玩笑,也跟著認真起來,“我不是疑心你,知道你是關心小九那孩子,只是多年的兄弟提醒你一句,近衛調查的事情不要多言,他們需要什麽,我們盡力配合便可。”

孟隨恍然大悟,點頭說:“多謝沈千戶提點。”

沈千戶苦笑著搖頭,“多年兄弟,不算什麽。”

他是越來越看不懂外甥了,這兩三年設立的近衛獨立於軍中各營之外又若即若離地游走在幽州上下。

王爺的心深似海,密不透風,誰都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麽……

房門忽的被推開,一道修長身影帶著涼風進入,是趙禛。他便脫掉大氅邊說,“線報不可信,探何處而來。”

眾人忙站起,應諾。

隨著寧王的進入,一股子似有若無的血腥味也進入了室內,大家循著味道看過去,看到陳松延手上提著兩條長蟲。

這可是好東西,肉啊,冬天吃了還補。

沈千戶兩眼放光,技癢難耐,搓著大手說:“王爺,我給大家做蛇羹。”

趙禛的腳步明顯頓了頓。

很明顯的,誰都不想遭受沈千戶毒手,焦證德大喊,“好一個沈長年一直禍禍大家,要了命了,駐營在外那是沒辦法,家裏頭你就給我們少碰!王爺,這等野物交給我,俺當年可是獵戶,別的不會,弄點長蟲吃吃保管比沈千戶好。”

也就比沈千戶的手藝好那麽點。

在座的眾人對自己的手藝都沒點數。

趙禛誰都沒給,讓陳松延拿了下去,陳松延軸得很,主子吩咐什麽是什麽,剛才沒說一聲把長蟲放在外面,他就給帶進來了。

大家眼睜睜地看著肉飛走,沈千戶更是落寞地咬著煙嘴……

趙禛打斷了眾人的不舍,直接說起了公事。

冬日漫長,日子難熬,城內上下、王府內外、軍中各處有點異樣的聲音很正常。人心思變,有心人挑撥一二就在無聲處藏下禍端,鐵律不可責眾,彈壓太過反而易起逆反,如何安撫、如何懲戒,需上位者思慮。

在座各位,群策群力,要管好自己的人、自己的事、自己的職責。

議事完,踩著清冷夜色,趙禛回到王府正院,沒有看到窗內亮著的燈,他心中油然而起一種失落,隨即失笑搖頭。

得到過,就再也不想失去。

那點光亮如此。

那個人亦然。

推開門,趙禛閃身走了進去,門很快合上,未讓多少寒氣進入。

屋內,靜悄悄的。

窗口碳爐裏壓著火靜靜燃燒,上面熱著滿壺的水。

還是有人想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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